对面池子边的水榭之中,夫人于氏正在宴请好友,打横作陪的是两位于家小姐,弹琴唱曲的,则是那两位小妾。
明朝宴请客人吃饭时,最喜欢有人在一边奏曲唱戏,话说永乐帝王顿顿饭都要宫女唱歌助兴,这上行下效的,就是普通富户在家中请客时,都要唤来几位粉姐唱曲,更别说官宦人家了。
这明初风气极为开放,粉姐一类的身份虽然低微,但并不会使人鄙夷,家中女眷请好友吃酒时,一样会召唤几位街头巷尾的娼妓过来唱戏,并不因为是女眷而躲避老远,反而堂堂正正的汇聚一堂,相当于后世女人们跑到酒吧喝酒一样随兴,娼妓算是驻唱的歌手了,只可惜后来随着程朱理学盛行之后,对于妇女的压迫就日渐严苛。
说话之人年纪不过二八,生的有几分艳丽姿色,只是胭脂水粉用的太多,即使浓妆艳抹显得成熟妩媚,但却把少女的天然风情掩盖掉了,更多了几分暴发户般的庸俗。
于氏心中暗叹,原本大家都是身份地位平等的闺中密友,甚至这位还远远比不得自己,谁知人家转眼间冒出来个宫里的尊贵亲戚,据说在过些日子,就要成为皇亲国戚了。
顺着对方指引方向,于氏看了一眼,轻笑道:“那是我娘家跟过来的家人,算是我一个远房族弟,他年纪小,身上也没有什么差事,就这么悠闲的混混日子。”
原来这位姑娘姓薛,闺名唤作翠屏,家中乃是一寻常商户,但此刻一身绫罗绸缎,珠翠满身,打扮的好似豪门贵女一般。
“观他模样倒是斯文俊俏,不知读过书没?”薛翠屏有意卖弄,随口问道。
这可把于家女眷都给问住了,她们岂知人家有没读过书?大小姐于锦云有意巴结对方,取笑道:“据说嫂子成亲之日,那宝玉还做过一首诗呢,一定是位有些才华的落魄公子,正好和二妹天生一对,这郎才女貌的,呵呵!”
身边二小姐于锦芳顿时又羞又气,她自小就被大姐欺负,两人关系一直不好,此刻哪还不知对方借此来羞辱自己,那宝玉虽然长得如宝似玉,但只不过是个下贱之人,岂能配得上自家?
不过她不敢明面顶撞姐姐,唯有听而不闻的闷不做声,谁知人家却偏偏不放过她。
心里妒忌这二小姐比自己温婉可人,尤其是肌肤白皙,身段苗条好似弱不禁风的,薛翠屏则五短身材,身段有些微微丰满,最是见不得容貌气质比自己好的。
话说于氏月娘也是五短身材,但却身段玲珑,也就是俗称的娇小玲珑,容貌中等,那大小姐一样身材不高,骨格稍显粗大,容貌一般,普通姿色而已,反正立时显得二小姐好似亭亭玉立,比之三女都要清秀漂亮的多了,尤其是年纪最小,自小饱读诗书,气质上也稳稳的胜出一筹。
“呦,还有这一段姻缘呢?那今日可非得见识一下不可了。”
薛翠屏扬眉笑道,有意轻轻作践下对方,不过马上观察于锦芳神色间无动于衷,不免有些无趣,立时改口,皱眉道:“不是妹妹多嘴,即使是远房弟弟,但毕竟在家中算是个下人,岂能整日游手好闲的?那对待奴婢头上不公正,长此以往,不免下人们心生不满呀!”
于氏神色变得凝重,一想也是,这几日没少在后花园撞见过对方,就从没看见他做过什么差事,好似一个公子哥般四下里随意游逛,看来倒是自己的疏忽了。
那就让他过来端茶送水,插科打诨吧!大小也算是件差事,如此一想,于氏吩咐道:“竹儿,去把宝玉唤来。”
“是,夫人。”
这竹儿十三四岁,长得小有几分模样,就是当日和张灏一同卖身过来的,因见她温柔乖巧又有几分姿色,于氏就收为贴身丫头,用来月事来临之际,代替自己服侍丈夫的。
不提竹儿走过去喊人,这边大小姐于锦屏不屑的道:“一位下人而已,竟然敢叫什么宝玉,真是无礼之极,嫂子,给他改个名字。”
这主意马上赢得大家赞同,就连二小姐一样微微点头,汉族人把名字视为身份地位的象征,起名字都是大有讲究的,这宝玉名字尊贵,虽说不算是大好男儿惯用的,反而有些玩物丧志的不祥之意,但也绝不应该是下人能用的。
很快,竹儿有些着恼的走了回来,一上前就诉苦道:“那宝玉哥哥说男女授受不亲,各位小姐身份娇贵,不敢过来污了姑娘们的眼睛。”
说完一跺脚,气道:“但婢子看的分明,无非是他惦记那烤好的鸡翅膀,不舍得过来呢。”
“宝玉哥哥?哼!哥哥妹妹的成何体统。”
身为主人,于氏不禁冷哼,这下人间就忌讳哥哥长妹妹短的,往往是互相勾引的先兆,遇到好心主人好说,顺水推舟为他们成全好事,但家中女人难免僧多肉少,好的都被主人惦记了,其她丫鬟自然被没成家的小厮互相争抢,不管配给谁都有人不满,从而种下一些麻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