房子,没了。
房子里的东西,铁定也是没了。
院子里的树没了。
院子里其他的东西,她爹运米的独轮车,前头养的狗阿黄的窝,也都没了。剩一口井,井上面的轱辘还没了。
井边站着张太阳一家全身都是黑泥的老少三人,跟三只任性不听劝泥塘里打过滚的狗一样。
就此,齐活,圆井,方院子,三个皮蛋一样吓傻和真傻的当事人,俨然一副世界名画,齐齐转头过来,痴傻地看着站在碎门上的隔壁李大爷。
李大爷……
“打扰了。”
说上一句,李大爷回去了。居然就这样回去了。
“李大爷太不仗义了!”
许久,张太阳骂出一句,心疼拉边上阿蛮的手说:“亏我们家阿蛮每喊必到的过去给他做挂面。是吧,阿爸!”
她叫完看她爸,她爸用一种“我他妈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二缺”的表情看着她,哽咽了好久,跌出一滴老泪讲:“咱不说阿蛮了好不好?咱家没了啊,太阳。”
是啊,家没了。
张太阳转头四望,看到三面墙,是隔壁老李,隔壁老孙和隔壁陈寡妇的,没一面是她家的,这光景……
“还好今天天气好!”张太阳忽然欣喜讲,她爹拿手里的缸子又敲了她一把,敲完,她忍不住去看她爹手里的茶缸,道:“爹,你最喜欢的茶缸子还在……”
“在什么在啊?”万万没想到这一句过去,她爹居然崩溃了,一把坐到井边哭起来讲:“什么叫我最喜欢的茶缸子,你看看这个缸子,边破了口,把上有疤,我怎么会喜欢?嘤嘤嘤……我是一直舍不得用你三舅爷送我的新缸子,想着使劲用这个,用坏了再用新的,何曾想?何曾想啊……这就白发人送了黑发人了啊!”
怎么叫白发人送了黑发人了?一个旧缸子都旧到稍不注意要割嘴了,你还天天用,舍不得用新的。这下可好,没了吧!